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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笔——大师和伟大作品,总会被时间检阅出来的吗?
随笔——大师和伟大作品,总会被时间检阅出来的吗?
作者:叶文斌    信息来源:本站原创    点击数:1692    更新时间:2013-10-29    摄影:扬州中学信息中心/校长办/学工处  图片后期优化技术:陈银

随笔——大师和伟大作品总会被时间检阅出来的吗?

伟大艺术家在世界冷眼中贫寒度日,然后一朝成名天下知:这是励志故事的惯用套路,常拿来感慨世界的盲目、大师的孤独,以及无数死后成名的传奇。伟大人物会如何遭遇不理解,毛姆以高更为原型的《月亮与六便士》说得淋漓尽致。但世界总是默认这么个等式:“哪怕寂寞身后事,总有千秋万岁名”。这是许多殉道者的理想,传说布鲁诺被施火刑前就吼过,“未来的世界会了解我的价值!”

许多的纪录和传奇,都乐观的告诉你:许多伟人都是如此,寂寞身后事,但是千秋万岁名。仿佛世上有一条史诗般的流水线,会带不朽的灵魂们——哪怕生前默默无名——托寄到下一个、两个世纪,然后辉煌灿烂。到那时,他们所受过的苦难,都会得到报偿的……

马克斯·布罗德是最有名的例子:他接受了卡夫卡“不要保留任何作品,全部焚毁”的遗嘱,然后背叛了它;他竭尽全力推广卡夫卡,使他那些本该焚毁的作品跨入不朽的行列,而且可以安全的说,20世纪文学的轨迹因为布罗德的这次背叛而转了一大道——比如说吧,如果没有卡夫卡《变形记》的问世,马尔克斯就没法在阁楼上读到这个让他“明白小说原来是可以这样写”的名篇,可能直接影响到1982年他是否能领取诺奖,然后,世界上必然会少许多以“XX年后,YY将会……”开头的小说……好吧,那是另一个话题了。

换个角度想想。

现在的教科书大多数一副先知模样,好像卡夫卡生前声名寂寂,而死后成为划时代传奇,是因为世界终于透过时间的尘埃,看见了他那些伟大小说里的幽暗光芒。但仅仅想像下:如果马克斯·布罗德没背叛卡夫卡的遗嘱——烧掉所有的作品——或是没有如我们所知,不遗余力的宣传卡夫卡,很可能,卡夫卡现在还只是一个已故的布拉格无名作家,作品在老旧的图书馆里积灰,偶尔有些文学爱好者,在三五人的小酒会上,絮絮谈论他的作品。

这个模式,听来无趣又残忍。但事实是,许多伟大的作品,最初只在小圈子里传递。要到达大众认可的众神舞台,不一定是“这个作品本身够牛,能够穿越时间,让大家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太无敌了”,还得靠一些其他因素,比如名人,比如争论。

比如,1830年代之前那漫长的半世纪,大多数欧洲人对巴赫的了解,要么没听过,听过的当他是个已故管风琴师,再熟一点的会说这人很勤劳,一星期能出2530分钟的曲子,还亲自抄总谱,真勤奋啊……虽然贝多芬、海顿、莫扎特们会对他谈论与赞美,但世界不会觉得他比泰勒曼伟大得多——当初,泰勒曼拒绝去当莱比锡圣托马斯教堂乐长时,当局才一声叹息“算了,那就请巴赫吧!”——如是,巴赫从大师们的私人崇拜神龛里,跳到众神的地位,和1829年门德尔松那次传奇的指挥出演《马太受难曲》,大有关系。《公民凯恩》1941年在美国公映,1949年被理查德·格里菲斯认为低劣。结果这电影在欧洲反而大红,巴赞还和萨特为这电影吵了一架。到50年代中期,这电影靠电视台重播老电影重新进入美国人视野;1961年博格达诺维奇开始研究奥逊·威尔斯及其电影,1962年,这电影才真正走上神坛,期间波折无数,而且距离首次公映,已有21年。

随你信不信,钟嵘《诗品》里,陶渊明还被当个中不溜秋的人物;自唐至宋,李白好酒,孟浩然好归隐,慢慢把他老人家挖掘出来,于是地位渐次升腾;到宋朝,王安石说他“晋宋之间,一个而已”,王安石后,左有黄庭坚,右有苏东坡,把陶渊明引为千载之士、万代第一,加上南宋清客隐士多,纷纷拜其为祖师,至此地位。方才封神。如此这般,伟大名字间的惺惺相惜,才是那些沉没星辰重新升起的动力。简·汤普金写到,19世纪的评论家“完全无视霍桑作品中那些被二十世纪评论家所珍视的特质:他复杂的意象、心理学的深度、道德的敏锐感和叙事的密度。”

随你信不信,20世纪60年代之前,夏洛蒂·勃朗特比爱米莉·勃朗特有名许多。这姐妹俩,前者活得长,作品多,而且如果阴暗揣测的话,《简·爱》完美激发无数文艺女青年的代入情绪,所以夏洛蒂像是校园啦啦队长,埃米莉则像戴眼镜书呆子。要到里维斯和康普顿两位评论家大事张扬,说《呼啸山庄》是第一流小说,姐妹俩才慢慢被推到并驾齐驱。

1912年,普鲁斯特把《追忆似水年华》的前三部交给出版商时,遭遇了一片拨浪鼓似的摇头。伟大的纪德——距离他当选诺贝尔文学奖还有35年——拒绝推荐出版这本小说,换句话说,就是连现在随便谁都肯来抹两笔的腰封都不高兴折腾。。阿尔弗雷德·安布罗代表所有出版商提了个问题:“为什么开头三十页都在说自己睡不着觉?”——所以小说的第一部《在斯万家那边》1913年出版,是普鲁斯特自掏腰包。之后的转折点是:雅克·里维埃尔先生大力推荐,引发热烈评论;纪德展示风度的道歉。1919年,第二部《在少女身旁》出版后拿到龚古尔奖,形势才完全逆转——当然,当届龚古尔得奖前后另有许多争议风波公案,那是另一回事了。

50年代初,纳博科夫边在美国教书,边乘假期间隙完成了《洛丽塔》——用他自己的说法,与妻子薇拉出门捕蝴蝶的雨夜,他就在车里写小说——但在出版上遭遇了难题。维京公司拒绝了。《纽约客》拒绝了。连续被四家出版方拒绝后,纳博科夫只好往欧洲大陆找门路。1954年,法国的奥林匹亚公司过来接了手——顺便说句,奥林匹亚公司当时老板的爹,出版过亨利·米勒那些玩意,美国人相信奥林匹亚公司老出色情小说来着。19559月《洛丽塔》在欧洲出版,然后就是1956年初的事情:英国卓越的小说家格雷厄姆·格林和约翰·高登打上了擂台。前者认为《洛丽塔》是神作,后者认为《洛丽塔》是毫无节制的色情书。在争吵、谩骂、美国市场拒绝这本书的传说、走私一本《洛丽塔》要20美元等推波助澜之下,《洛丽塔》莫名其妙的,或者说,神奇的,成为了畅销书。纳博科夫终于可以放弃大学教书,放心捉蝴蝶了。当然,这里有命运玩笑的成分:20世纪30年代,他在欧洲写了如此之多的好小说,可是老被人误解。写个《斩首的邀请》,人说他抄卡夫卡;写个《天赋》,人说他对俄罗斯前辈不敬。虽然得了“侨民里的托尔斯泰”之名,就是不畅销;偏是去了美国了,在大学里开四门课,甚至教网球谋生了,才在欧洲成名;而且此后,他这样高傲、博学、严肃的小说家,却得一次又一次的重复:《洛丽塔》是本严肃的小说,而非色情读物;他更信赖自己的俄语写作,而不是英语写作,等等,等等。所以我老怀疑纳博科夫后期那些藐视读者智商的小说,都这么来的:“我写得好时你们不管,等我成名了才来读我!哼!!”

但问题是,你不太能指望总是遇见马克斯·布罗德,遇见门德尔松,遇见里维埃尔和纪德,遇见格雷厄姆·格林,遇见王安石、苏轼、里维斯和康普顿。因为伟大人物们,不一定是传记作者评估师,许多话头实在很看心情。瓦格纳曾经为贝多芬鸣不平,说贝多芬晚年时,维也纳人居然集体喜欢罗西尼那甜滋滋的意大利旋律,真是没品位——但按照他老人家的作风,此举大可能是指桑骂槐,抨击意大利那些歌剧家的;又比如,他说布鲁克纳是唯一可与贝多芬媲美的交响曲作者——问题是,当时瓦格纳正和勃拉姆斯双雄并立。这种无视“勃拉姆斯是贝多芬真传人”的评论,直夸布鲁克纳,瓦格纳的目的,怕也纯粹不到哪去。

这就是事实:对许多大器晚成甚至死后成名的人物来说,成名甚至都不是那么顺理成章。你可以想像,有多少布罗德这样的人,真的听了话,把伟大作品烧了(顺便:果戈理也烧过《死魂灵》);有多少还不如普鲁斯特有钱的小说家,没法自费出版;有多少伟大作品,得不到格林和高登来吵一架提高名声;有多少不朽的小说,没遇到给DH劳伦斯出《查特莱夫人的情人》的奥里奥利那类出版商,只好在作者案头死去。这些故事残忍但是真实:

伟大作品,并不一定能被时间检阅出来。许多时候,得依靠各类巧妙机缘,才能得见天日。而更多的不幸作品,只能被埋没在时间尘埃里,而已。

最黑色幽默的是,有许多声名,前后是要倒过来的。比如,胡安·卢尔福《佩德罗·巴勒莫》影响一整代拉美人,包括刚去墨西哥那段的马尔克斯,而如今推销这书,反而要靠马尔克斯的诚意推荐和腰封絮语;但你不能太高估大师们的影响力:在阅读日益轻化的时代,这套“大师们不断歌颂”的成名路径,快要不灵了。比如说,两年前,我曾经看到过这么本书的封面宣传词:“刘翔的减压书;法国版《越狱》”——书名?《基督山伯爵》。

就像一个棒球迷曾经跟我开的玩笑:20世纪40年代,美国人会说:“玛丽莲·梦露?啊,就是迪马吉奥——20世纪最牛的棒球手之一,如果你读过《老人与海》,会注意到老头子频频提到他的名字——他老婆啊?”而到了21世纪的中国,你得试图这么让人接受:“你不知道迪马吉奥啊?他就是玛丽莲·梦露的老公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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