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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哲学家学家”、“报纸头条主义”、惠特曼与健康歌 | |
作者:叶文斌 文章来源:本站原创 点击数1838 更新时间:2013-12-3 16:19:23 文章录入:she 责任编辑:she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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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哲学家学家”、“报纸头条主义”、惠特曼与健康歌 在写毕悼念林肯遇刺的名诗《噢船长,我的船长》十年之后,惠特曼承认,他有时会后悔自己写过这首东西。因为每到一处,他都被迫朗诵此诗。在这一点上,惠特曼比《同一首歌》中鹦鹉学舌般重复自己、假装不知岁月流逝的歌手们显得有尊严。他以为,他自己,美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诗人,要比这首诗本身伟大得多。他拒绝将自己与一首诗或一个概念划等号。 很可惜,这种趋势却并非他嚷嚷两句,便能改变的。 《围城》里的迂腐哲学家诸慎明以为,这世上有些哲学家不负其名,而有些则是“哲学家学家”。前者志于学,后者志于人。纳博科夫在康奈尔教文学课时,嘲弄自己的前任“比起作品,他更关心作者们的性爱史”。但有些事情,确是无可奈何:在大众传媒文字细如蝇头的时代,时代只来得及看一眼大字标题,记住一些固定的词汇。而这些词汇终于盖棺定论,被时间过滤得越发鲜明。比如,勒·克莱齐奥乍得诺奖,满眼的“法国新寓言派代表作家”称号已现。你几乎可以确定,这和“马尔克斯=魔幻现实主义=百年孤独”、“萨特=存在主义=波伏娃的先生”一样,会成为他此后在媒体上被复制粘贴的标签。 当然,以此为据,认定世风日下、文艺沦丧,不免武断。设若全世界都是对新出炉大师了如指掌的文艺青年,则非但不显得人心很古,几乎还有些吓人。这其中自有一些艺术家与大众难以逾越的矛盾。如你所知,古希腊的大家们全都诸门兼通,修辞、哲学、数学、科学(虽然有些格物致知似的拼凑)都是一把好手;到得17世纪,修养良好、有钱有闲的子弟,才能兼通音律、绘画等多项文艺知识,以便在沙龙里卖弄。然而19世纪以降,大众的知识固然稳中有升,但各门科类却日趋细化精尖。大众可以接受的物理知识多以苹果砸牛顿为限,喜闻乐见的绘画无非康斯特布尔、伦勃朗们的微妙写真,听着巴赫的赋格以为甚是悦耳。设若文艺成就到此为止,则一个经过中等教育的青年,大致可以领略妙处,思辩自如。 然而问题在于,文艺门类的发展只有越行越速、越分越细。以有限人生穷追一门尚且未必能够,何况精力有限的大众?文艺门类又总有两种方向,一是针对外部世界,二是反向延伸。现代主义所追求的解构,非对该门类有所浸淫者不能道其妙处,然而那已不是大众所能随意欣赏热爱以至于亵玩的程度了。 因此,惠特曼如果生于今天,恐怕也只能如此干瞪眼。他只得和艺术家们一起留下主义与名词,然后让名字与词汇纠结在一起。纳博科夫自嘲的以为,“当代文学已并不能给予读者以愉悦。”大多数艺术门类亦复如此:山顶的风景只能给山腰的人看,而平林莽漠之上走马观花的大众,所能目极与接受的也不过山脚的青葱。 《庄子》这样总结:“吾生也有涯,而知也无涯,以有涯随无涯,殆矣。”世界的知识如群山壁立千仞不断生长,而新的山形还在轰鸣堆垒。惠特曼们将被迫被逐渐省略,在大众世界目睹的海洋中缩减成一组组易于记述、易于传播的词汇。到那时,恐怕连“哲学家学家”这样的半专业人士都会稀少——一门学科的传承将(或已经)简化为许多词汇的演变锁链,而不朽的大师和他们慷慨激昂的主张,会成为锁链的一环,代代相传。 ——关于开头的例子,我想到另一个故事。范晓萱的某访谈:她说,每到一处,都会被人要求唱《健康歌》。如今的她是个优秀的音乐人,有内涵,有想法,但是呢,很遗憾……一旦你已经属于大众,你就没办法左右大众对你的眼光。 亲爱的,当大众传媒在你身上刻下印章时,你就不是你自己了。主义、概念和即成事实的帽子,你摘不掉的。别反抗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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