联系信箱部门电话返回扬州中学主页
  [组图]“85后”院士首“秀”人生第一奖,一张73年前的奖状,一包五分钱的花生米           ★★★
“85后”院士首“秀”人生第一奖,一张73年前的奖状,一包五分钱的花生米
作者:佚名    新闻来源:本站原创    点击数:685    更新时间:2024-4-5

导语:江明院士,60余年教学、科研生涯中屡获嘉奖。本期,这位“85后”院士将为大家首“秀”其十分钟爱的“人生第一奖”—1951年扬州中学“抗美援朝演说竞赛”第一名,为大家讲述属于那个火热年代的,那份独有的纯洁而率真的人生经历,那张73年前的奖状,还有那份至今仍留有余香的奖励—与父亲同桌分享5分钱一包的“大包”花生米。

桑榆恰是叙旧时之四

人生第一奖   江明

我做了一辈子科研,得到过几项奖励,有化学会的,有上海市的,有教育部的,直至国家级的。其后,在撰写项目申请书,课题总结报告,以及自己所在系和重点实验室的各类成果汇报等等文件时,按要求总是要把这些奖项一一列上。重复了太多太多次,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,“显摆”得太过了。然而,我自己十分得意的 “人生第一奖”,却从来没有一次“秀”的机会。最近整理个人资料,惊喜地发现了这张73年前的奖状,有了最直接的证据,我可以借《旦苑晨钟》平台讲讲这个故事了。

1950年10月19日,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鲜作战,全国掀起了抗美援朝的热潮。那真是“激情燃烧”的火热年代,社会各界都在捐钱献物购买飞机大炮。那时我12岁,正在江苏省扬州中学念初中二年级。学校里也是热火朝天,我们同学们一起上街去贴标语、画宣传画、演活报剧。学校还有一项不那么热闹但对我影响深远的活动,那就是“抗美援朝演说竞赛”。

那时我虽已是初中生,由于读书早,基本上还是个小顽童。回想起来整个初中时期,我在家都不必做作业的。我既没有争取班级前几名的奢望,也没有不及格的危机,稳居中游而自得。当然,和同学们嬉戏打闹是经常的,但我有明确的“底线”,从不打架,因为我有自知之明,没有取胜的希望。所以老师也从未“约谈”过我爸妈。故而父母对我很放心,很少过问督促。由于学习轻松,对诸如上街宣传捐献飞机大炮这类活动,我可谓充满热情。学校组织的抗美援朝演讲比赛,我自然当仁不让。这个比赛规模很大,要求突出群众性,故要每位学生都积极参与。比赛分为三轮,第一轮是在班级的学习小组进行,小组里的每个同学都要演讲,讲完了同学举手推选出小组的第一名,代表学习小组在班级进行第二轮比赛;然后全班同学举手投票推选班级第一名,代表班级到学校参加第三轮比赛,也就是决赛。我对这个活动很有兴趣,可能是因为我上课时常常举手发言,觉得自己“会说”,想表现一番。于是我认真写稿,也自导自演地独自“彩排”了几次。结果我在第一和第二轮比赛表现不俗,顺利晋级,要代表班级参加决赛了。

我记得当时一个年级有八个班级,故全校初中部三个年级有二十四位同学参加全校的决赛。决赛是在我们学校的大礼堂——树人堂(图1)内举行的。树人堂是扬州中学这所名校里的标志性建筑。她的正面是一幢5层楼的楼房,正对着校门,是当时扬州城的最高建筑。从校门进来沿着一条林荫大道就可以直接进入树人堂正门,穿过前厅就是一个可以容纳千人左右的大礼堂,这是家乡当时最大的会场之一。决赛那天,初中部全体师生聚集在大礼堂,几位比赛评委都是学校的老师,坐在第一排。我因为前两轮过关非常顺利,同时也没有“志在必得”的雄心,所以轻松上场。第一次登上面对千余听众的讲台,竟然完全不怯场,讲得从容流利。待全部参赛同学讲完,评委很快就打分并当场宣布了结果:“第一名,江明……”哇,我竟然得了第一名!听到这个结果,我当时就懵了,后面哪个同学得了第二名,第三名,完全没有听到。得第一名是我原来完全没想到的,因为我知道自己存在“短板”:演讲比赛要求用普通话,而我的普通话没有经过任何老师训练过,所以讲得比较差。(说来可笑,离开家乡近70年了,至今n和l还是分不清)。但这竟然没有妨碍我取得高分。其实原因也很简单,那个年代我们的老师多数都还是讲家乡话上课的,普通话讲得不见得比我好。猜想他们在评分时自然会有意无意地降低这项要求。

后来我想想能够得第一名也不完全是碰运气,可能还是演讲稿写得比较好。我从小就有读报的习惯,读小学时,家里订有《申报》,我似懂非懂地看。后来到了中学念书,每天下午放学回家,经过邮电局门口的报亭,我总会在那里停下来,读报半个小时甚至更长。有了这样的积累,要准备一个抗美援朝的演讲稿件就不觉得困难了。主要讲了抗美援朝的伟大意义,以及我们青少年应该做些什么贡献等等。稿子写得比较流畅,而且富有感情,我想这可能是打动评委的一个关键。 

 图1. 扬州中学树人堂

我的演讲比赛得到校级第一名,一纸奖状(图2)是唯一的奖品。这张奖状伴随我70多年了。现在边角都已经自然风化而破损了,但似乎这才更显现其“文物”的风采。我们不妨来“鉴赏”一番。首先,奖状是使用繁体字书写的。那是很自然的,因为第一批简化字是1956年1月28日才公布的。其次,奖状有统一格式,是印刷品,具体内容是以工整楷体手写填入的。那时学校连字盘式中文打字机都还没有,是由专职的“书记员”手写的,这个职位当然与当下的“书记”不可同日而语了。还有,奖状的行文格式今天看来已不太习惯,如“查本校学生……合给奖状……”,还明显保留着“民国遗风”。此外,奖状盖有一位校长和两位副校长三人的签名章,这在现在应是绝迹了。最后,图上方的领袖像与后来大家熟悉的标准像很不相同,倒是和建国前老区用的相似。 

 图2. 1951年颁发的江明荣获的扬州中学“抗美援朝演说竞赛”奖状

我在读扬州中学时,父亲在校当美术老师。但他对我参加这个比赛的事几乎一无所知,前期的写稿、排练都是我自己独立进行的。直到决赛时,他才知道,并到会场听了整场演讲比赛。我的父亲在家是很严肃的,不苟言笑,极少带我们子女在一起游玩嬉戏。但是我明显感觉到演讲决赛那天父亲的表现和平时大不一样。他通常在放学下班回家路上会买一包花生米,大概是三分钱的,价廉物美。到家以后他会把我叫到跟前,分给我一小把。秋冬时节,新炒出的花生米,香极了。我不想这美好时光稍纵即逝,总是走到一旁一粒一粒地慢慢享用。在我决赛得奖那天,父亲回到家满面笑容,也带回了一包花生米,不过我明显看出,这次是大包的,至少是五分钱的。他招手把我叫到八仙桌旁边,示意我坐下来。然后他一边说起我的演讲还有什么地方不够好(他从不当面表扬我),一边和我一起慢慢分享那包花生米……这种待遇我以前是从未享受过的,这就是我家长对我人生第一奖的奖励了。

参加这次抗美援朝的演讲比赛,我还有一个额外收获。当时评委里面有一位叫江树峰[1](图3)的老师,他是我们高中部的语文老师,与我父亲认识。江老师博学多才,口才出众。当时我读初中,所以没有听过他的课。可那时他常在扬州图书馆作讲座,讲俄罗斯和苏联文学,如普希金和高尔基等专题。图书馆就在我家附近,故我有时也凑进去听。虽然基本听不懂,但我对江老师的极富感染力的演讲风格,十分佩服。在那次我演讲得奖以后,我发现他对我表露出一种特别的喜爱。在校园见到我时,总会摸摸我的头,问问我看些什么课外读物,玩得开心不开心……我当时就很向往到高中时听他的课了,可惜等我读到高中时,他却调离了扬州中学,参与创建苏北师范专科学校(今扬州大学),但是我们之间的忘年师生情从未中断(图4)。由于后来他的女儿、儿子和儿媳妇(都是我的同学)都在北京工作,他晚年就定居北京了。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,我借经常出差北京之便,多次拜望过他。由于他中外文学,历史,英语乃至家乡人文掌故无所不通,我们谈话也是漫无边际,但总是给我精神上的满足感,像是又回到扬中的课堂里在聆听名师讲课了。有一次他给我写了一张便条,叮嘱我在复旦外文系找一位老师。我原以为是找他的故交,其实完全不是。他是在找一位年轻的副教授,此人在China Daily上发表了一篇文章,江老看了觉得有不少问题,要与其“商榷”。我说,您直接写封信到复旦外文系给他不就行了?他说:“那样有些唐突,不妥。还是你先代表我去面告,我再写信更好。”小事一件,尽显文人雅士风度! 



图3. 江树峰先生(取自网络)

[1] 江树峰(1914年6月-1993年11月),原名江世伯,字达臣,江苏扬州人。青年时代即参加抗日救亡团体,宣传抗日。1941年主持新四军东进后的《东南晨报》(《江海报》的前身)工作。曾任职于扬州中学,苏北师范专科学校,扬州师范学院(现扬州大学)。老年移居北京,诗人,教授。出版著作《苏联文学小史》《水浒的好处》。一生创作诗词甚多,诗友称其为“江夫子”。有《梦翰诗词抄》、《江树峰诗文选》、《江树峰文集》等行世。

今天回想起我当年的演讲竞赛,我特别留恋的是这项活动的纯洁而率真的品格,真可谓是风清月朗。在整个比赛过程中,我并没有得到老师专门的培训,更没有家长的参与,完全是一个青涩少年的真情流露。对比当今流行的各种竞赛,我感慨万千。如今我们的中小学生有各种的竞赛,内容和形式极为丰富。但许多已经“异化”:竞赛准备过程几乎都有家长参与,甚至包办完成。更离谱的是,有些比赛是需要在网络上投票决胜负的。在朋友圈群里常看到这样的“呼吁”:“请投3号一票!”,“请投5号一票!”……是这3号或者5号特别优秀吗?不得而知,更多的可能是因为,她是“妹妹老公的表嫂的外孙女儿”,真是荒唐可笑。这样的比赛究竟比的是什么呢?一是拼家长实力,二是拼家长朋友圈的半径。这样的竞赛对孩子们又会带来什么呢?一是从小就学着讲假话,二是从小就迷信“关系决定一切”。

行文至此,似乎有点“愤青”的味道,不合时宜。正好接到一位同事发来的她儿子制作的“向江爷爷拜年”的视频,给我这篇短文带来了“光明的尾巴”。这位小朋友今年8岁,小学二年级。虽然因上课不专心听讲,其父母常遭老师“温情提醒”,但他对“天体” 和“宇宙”却情有独钟。把一本讲“太阳系”的图文并茂的科普读物看了一遍又一遍,仍觉意犹未尽,最后自己制作了一个长达13分46秒的视频,脱稿演讲太阳系(见视频)。内容娴熟,侃侃而谈。我反复问这位同事,这是你儿子独立完成的吗?“当然,他是不让我们管的。”这个回答真令我欣喜不已!这不正和我当年参加比赛的纯洁而率真的品格一脉相承吗?不过毕竟70多年过去了,当年家长对我演讲夺冠的奖励是分享五分钱的花生米;如今这位小朋友爸妈对他“自创优秀视频”的奖励是春节杭州三日游!



图4. 江树峰先生为我父亲江轸光80寿辰作诗

江明注:此诗收录于《江树峰诗文选》,凤凰出版社,2014年(P42)。诗人巧妙集我们三兄弟名(涛、山、明)于诗句中。我姐姐和妹妹的名字并未列入,是否涉嫌重男轻女,就不得而知了。江轸光书画已为其后人于2019年捐赠扬州博物馆,并出版《江轸光书画选集》,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,2019。

江明 姚琳通 执笔,郭明雨 编辑

新闻录入:admin    责任编辑:admin 
  • 上一条新闻:
  • 下一条新闻:
  • 最新热点 最新推荐 相关文章
    江明院士回母校视察